没有人能提前预料到这顿晚餐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除了那个时不时会透露着狡黠目光的白衣少年。
他自唇角里,微微地笑着,对于即将出现的男人,不以为意。
等这一刻,其实已经很久。
倒是萧晓,有几分担忧。
与阮维东接触不多,每次都是远远地看着。即便隔着安全的距离,也能隐隐地感受到那种迫人的气势,不可忽视。
倒不是惧怕,只是有些担忧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不想给安槿难看。
男人可都有些小心眼呢,情敌的妹妹,估计看着不是那么地顺眼吧。
霍楚华将她小小的不安看在眼里,轻手抚过她的发,俯下头低声道,“别担心。”
两个人,早已心有灵犀。
他的安抚,是在告诉她,既然安槿大大方方邀请他们来她的家里来玩,又不避讳着那个男人,自是想到了这一层。
安槿收了电话,对着一屋子人笑道,“你们自便,我去做饭。”
何琪叫道,“安远什么时候回来呀,都好久没见那臭小子了,现在一个城市了,我可得趁机宰他几顿。”
安槿边笑边朝厨房走,“有你这么当姐的吗?他不宰你你已算万幸了,前阵子你还在出差的时候,他可是念叨上你了,准备荷包放血吧。”
身后,何琪拍面而倒。
苏怀慕跟着走过来,“安姐姐,我来帮你。”
安槿摆摆手,轻声笑道,“这才几个人的饭菜,怎么,怕我做不下?”
苏怀慕搓搓手,嘿嘿地笑了一声。
“姐的功力我绝对不怀疑,刚在路上晓姐都把说馋嘴了。我就是想跟你学几招,虽然我在希腊长大,但我妈最爱的还是中国菜。再过段时间是她的生日,我想接她回墨城。”
“到时亲手做上一桌,是吧。”安槿笑道。
一个清亮的响指在空气里划过,“安姐姐,你可真聪明。”
“看不出,你这孩子还挺孝顺的嘛。”安槿忍不住踮了脚尖,抬手在他的发顶挠了两下。
像对安远那样的,然后开始择菜。
这个少年,一直叫她姐姐,她也就把他当个小弟那般看待。
虽然偶尔会有一些感觉会言语不清,但她想,这不会是个坏孩子。
苏怀慕理着被她揉乱的发,笑容里退去几分邪气,有温情的气息,眸里清澈。
“当然了,她可不是别人,是我妈哎。”
那口气,像极了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末了,神色渐敛,他望着窗外,有落寞浮上,声调低了几分。
“我自小到大,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亲人,不对她好,对谁好呢?”
原来是个孤独的孩子。
她小心地试问道,“那你父亲呢?”
少年轻叹一口气,“自小到大,除了见过我妈画里关于他的像,我都没见过他。”
单亲家庭里的孩子,一般会对抛弃的那一方恨之入骨,可是,苏怀慕的脸上,看不出分毫。
除去那一声轻叹结结实实地落在耳朵里,隐约听出几分遗憾。其余的感觉,不知如何形容。
他欲言又止不说,她也不好过细地打听。
倒是对苏姨所说的故事,又增了几分兴趣。
想起那日海边,女子轻声细语,别人都说男人已死,但她却相信他还活着。
如果说初时有种感觉,那不过是一个女人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胡言乱语,那么,再次相见时,已彻底地打消了这层疑虑。
苏姨很清明,并无意识糊涂之类的迹象。甚至于,有一般人达不到的敏锐思维和观察力。
她想,也许那个男人当真还活着,只是却不懂,为何要抛妻弃子。
阮维东和安远回来时,她正在厨房教苏怀慕几个家常菜的炒法,包括大盘鸡。
忽然地就听见了客厅里传来一阵欢喜的尖叫声,待到她走出来时,何琪与安远已抱打成一团。
何琪跳起来去拍打安远的头,“臭小子,两年不见,你都蹦这么高了。”
安远还她一礼,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头发揉得像只鸡窝,“琪姐,我说你怎么还只这么点啊。”
一语踩中了何琪的痛处,她有精致的五官,却是最为痛恨这副身子骨,自十八岁之后似乎就不曾长过。
说得好听点叫小巧玲珑,说得逆耳点是发育不良。
她狠狠一脚踢去,安远跳开。
“淑女点啦,都是有男友的人了,也不怕被人瞧了你凶婆娘的本性。”
何琪贴近,扬眉一笑,“野蛮女友流行时,你拿我怎样?”
另一旁,霍楚华从沙发里站起来,礼貌地伸出右手,“阮先生。”
阮维东并无迟疑,伸过手象征性地与他握过,淡淡笑道,“既是安槿的朋友,就不必太客气。”
只是,当目光越过安槿,落在她身后笑意不明的少年时,墨色的眸子迅速缩紧,敛了光华。
这张面孔,在数天前的照片里见过,即便已经化为灰烬,他也记得。
不曾想过会在这种方式下见面,垂在腿侧的手指悄然地握成了拳。
没有人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迅速归隐。
旁边的何琪与安远仍打闹嘻笑不止,安槿想,这两人,前世铁定是冤家。
阮维东沉了脚步,朝安槿靠近,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
世有巧合之说,他却不得不防备这个叫苏怀慕的少年,接近他的女人,目的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