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一阵脚步匆忙传来,伴随着略微紧张的声音,“爸,怎么样?”
安槿回了头望去,看见那个人走到男人的面前,微微地愣了下。
其他几个,也明显地讶异着。
好半晌,她才叫出来人的名字,“冷扬。”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是个说不清楚的东西。谁能想到,冷扬竟是他们一直调查的吴铭的养子。
冷扬看见他们,也是一诧,“真没想到。”
阮维东靠着墙,双手斜插在裤兜里,“我也很意外。”
安槿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的养父就是……”
她看见苏姨眼里涌出的悲伤,那是一种好不容易找到爱人,爱人却又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的心痛。
冷扬点头。
安槿看见苏姨的紧绷的身体与神情稍微地放松下来,对着冷扬微微地笑了一下。
医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报告。
安槿望了一眼阮维东,他依旧背靠在墙上没有动,目光淡淡地看着其他几个人从座椅上站起来。
苏怀慕扶住了母亲,冷扬扶住了养父。看起来是长慈子孝的画面。
安槿走到阮维东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医生会英文,一字一句,她听得很清楚,没有遗漏。
他们是父子,怀慕是他的亲兄弟。
男人抓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力。他看向苏怀慕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
苏芫终于肆无忌惮地拥住了她的慕天,隐忍地哭泣。
安槿突然地想,所谓的吴铭,其实是无名之义吧,不知自己名姓。
阮慕天的脸,迷茫与欣喜交杂。他的双手,终于紧紧地回抱了女人。终于在这么多年的寻找之中有了希望,眼角有湿意。
“我以前叫你阿芫,对不对?”
苏芫愣了下,眼泪湿了他胸前的衣衫,那种欣喜的撞击又一轮一轮地在心尖上漫开来,“慕天,你还记得,你还记得。”
“我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有个穿白纱裙的女人,在我的前面奔跑,可
是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只是不停地叫着阿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芫掉着泪,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里。
安槿微微地抽吸着鼻子,碰了碰自己的男人,“你都不去叫一声吗?”
那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消失了二十年的父亲,死而复生的父亲,失去记忆的父亲。
可是,那又怎么样?
活着,总比什么都强。失去的记忆,在遇到亲人之后,也许还能找得回来。
这一家人,终于有了团聚的希望。
阮维东依旧别扭,因为苏姨的存在。似乎是,不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不到可以证明她清白的那天,他死也不原谅。
安槿摇头叹气,推搡着他过去。
阮维东张了张嘴,终是吐出一个单音节字,僵僵硬硬的,“爸。”
阮慕天望着儿子,陌生的,亲切地,靠近的,目光里充满慈爱与愧疚。张了手臂,拥抱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男人。
“很抱歉这些年没有早点找到你们。”
“不怪你。”阮维东说。
人已失忆,连最爱的女人都不留印象,他能怪什么呢。
只是也知道,失忆不会是简单的意外。那四年时光,让他隐有不安。
苏芫站在旁边,不停地掉泪。任苏怀慕怎么地劝,也止不住。
安槿掏出纸巾递给她,“苏姨,高兴的事,应该多笑笑。”
“谢谢你,安槿。”苏芫紧握着她的手,感激之语,不知从何说起。
安槿拥抱了她一下,附于耳侧悄声道,“我相信你,你是我婆婆。”
一声婆婆,让苏芫的眼泪掉得更凶,无声地躺在脸颊上。她感谢上天赐给她这个善良的媳妇,尽管她的儿子还不肯认她。
阮维东无声地就把安槿给扯了回去,依旧冷眼瞥了一下苏芫,略含警告。
苏怀慕想冲上前理论,被母亲按住。
安槿瞪了一眼阮维东,然后朝冷扬微微笑着,转移注意力,“看来阮氏有机会留住你了。”
冷扬笑道,“早知道是这样,上次墨城的宴会,我应该说服老爸出席。如此,就不必兜绕这么一大圈。”
“但终归是找到了,不是吗?”安槿开心地道。
她望着这一家子,其实她亦成为其中一员,虽然暂时还有嫌隙,但既然人都能死复生,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是啊。”冷扬叹道,“爸也不用再满世界地寻找了。”
阮维东难得感激一个人,“冷扬,谢谢你这么多年对爸的照顾。”
安槿捕捉到他话里细小的东西,单单的一个爸字,细细品味起来,好过于我爸两个强势的字眼。
他未把冷扬排除在外,不是独占式的冷漠疏离,他接受了父亲的这个养子。
安槿的嘴角微微地翘了一下。
冷扬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爸从垃圾堆里捡到我,哪有我今天。”
知恩要图报。
“好了,你们也别谢来谢去的,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现在也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安槿提议道。
大家欣然应允,除了阮维东依旧淡淡的表情。
这个男人,还是放不开呢。安槿暗自叹着气,微摇着头,将手叠入他的掌心里。
走出医院的大门,天空很蓝,云飘如絮,异国风情扑面而来,景色很美。
只是,安槿的视线却是突然地一阵天眩地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