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总觉得她有几分故意,甚至于,他的心里在暗暗的祈盼着某些可能的事实。
可是仔细凝看着她的眸,却瞧不出端倪。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食物,伸了碗到他面前,“就一点点了,好不好?”
“不成。”他说。
“就一点点嘛。”她开始撒娇。
“一点点也不行。”他冷了脸,开始扒食入口。
为了能早点赶回来陪她,他是连午餐都省了,连开了三个会议。这一刻,是真的有了几分饿意。
“小气鬼。”安槿哼了一句,又坐回去吃她的馄饨,很不甘心的样子。
他抬起头看她,却不期然地撞上了苏芫的目光,就那样开心地、满足地、渗着眼睛里的一点晶莹的光看着他。
他终于肯吃她做的饭菜了。
安槿突然说,“把那什么营养师辞了吧,我觉得苏芫妈妈做得挺好吃的,我喜欢这味道。”
苏芫感激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望着儿子。
阮维东不说话,也不看她。
当年事实早明,只是他不知如何跨过二十年情感的断层。又加上安槿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而这病,到底是为改善他与她的关系而拖延的。
他恨她,也恨自己,让安槿多受了病痛的折磨。
如果说安槿不能醒,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原谅她,尽管,她一直是无辜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安槿瞅着他,搁下吃空的碗,又摇着苏芫的手臂,“苏芫妈妈,以后可得辛苦你咯。”
“怎么会。”苏芫拍着她的手背,手术前,可就说好了的,她给她做好吃的。
只是,可怜的孩子,却是什么都不能记起了。
阮维东终究拗不过安槿的坚持,将那营养师给辞去了。到底是因为她醒了,对于苏芫的排拒,也就少了几分。
阮家其他人,有时会全家出动地来看她,以老太太领队,陪她说会话,以期求能唤起她的记忆。
但他们也深谙这对母子,关系仍那般僵硬,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由苏芫作代表来探望,以让渡给他们更多的时间相处。
只是,阮维东依旧不肯开口叫妈。每一次,都是表情淡淡地。对于母亲的到来,不再排斥,但也不表示欢迎。
来了不多,没来不少。大抵就是这样。
终有一晚,安槿忍不住,叫住了把工作带到病室里处理的他。
“问你个事?”她走到他面前,吞吞吐吐地。
“什么?”他抬头看她。
她想了想,又放弃,“还是算了。”有为难的样子。
阮维东眉一挑,一揽手,将她抱在膝上,“有事瞒着我?”
“没有。”
“嗯?”他明显地不相信,紧盯着她的眼睛,“槿,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事情隐瞒我,否则,我可真得考虑不要你了。”
他威胁着她。被隐瞒过一次,她与死神擦肩而过,已是成阴影。
“你敢。”她朝他瞪眼,凶神恶煞的。
“那你说,什么事?”他亦同样地狠厉了眼色。
“我说了不许生气。”她要他保证着。
“你不说,我才会生气。”
她晶亮的眼珠子,滴溜地转了好几下,一句话,却被切成好几截,“那个,苏芫妈妈,她,是不是你的后妈?”
阮维东嘴角抽搐着,脸部表情,笑不出来,垮不下去,亏她想得出来。
“你听谁在胡说八道。”
“我猜的。”她说。
“嗯?”他眯了眯眼睛,“你这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天关在病房里,无聊呗。再说了,苏芫妈妈来了这么多次,我从没见你叫过她妈妈,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而且,怀慕姓苏不姓阮。所以,我猜,她一定是你继母,带着怀慕改嫁过来的。”
她的一本正经,让他的嘴角抽得变了形,“你不去编小说可真是浪费你这脑袋。”
“你早几天前就告诉我,我以前干的就是这一行。”她撇着嘴,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
“不是。”他说,眼睛望向了别处。
“那就是亲妈咯。”
阮维东以沉默作答。
安槿却是摸着后脑惊叫起来,“不是吧,我以前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阮维东敛了眉,看着她,不解。
她从他的身上滑下,坐开一步的距离,对他上下打量。
“你看什么?什么眼光差。”他问。
“看不懂你咯,亲妈不叫,是为不孝。”她有点挫败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看中的男人,不会这么地逊吧。”
“说什么呢。”他终于垮了脸,她竟敢怀疑起自己的选择来了。
那不就是,也否定了他。
他把她捉了回来,掳在怀里,一指轻扬敲在她的脑门,“安槿,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只是假装失忆。”
要不然,为何,手术前,她纠结于他与那个女人关系的改善。现在,依旧是。
就好像,他们不能和好,她就不会罢休。
安槿垂了眸子,顿时变得落寞起来,“我也想,没失忆多好,哪怕只是记得一星半点都成。”
他心里一软,将她抱紧了些,“不记得没关系,我记着就行。”
她的手落在他的胸前的衣扣上,轻轻拨弄着,“明天苏芫妈妈来,脸色别那么僵硬,好不好?母子哪有隔夜的怨。”
“槿,这事,以后你别管。”
“为什么?你要有理由说服了我,我就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