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族长回来了！”若水心底里透出丝丝凉意，这是她最惧怕的。
“很可能，”一旁的河娃点了点头，“凯大哥听到为首的阿健说奉族长命，在那里恭候世子。”
“唉呀——”一旁的长爷倒吸一口冷气，“这样说来，族长真有可能回来了，码头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很可能趁着黑夜返回，一切停当之后，又令人把船开走了。大家看到码头上只有一艘船，就误以为族长还没回来。”
“可他在哪里立足呢？”阿杰皱眉沉思，“昨天听到凯子的消息后，我跟河娃当夜悄悄到码头上瞧了瞧，船上一片乌黑，不像有人住在上面。”
“莫非族长除了族长府还有其他藏身之处？”长爷诧异地自言自语，“跟随了他这么多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要是这样，他真是太狡猾了！这只老狐狸，一定知晓了立青跟若水的私情，并且算准了立青为了若水会到码头去。”阿杰一脸凝重。
“莫非一切都是圈套。”长爷愕然道。
若水惨白了脸，她望了望阴郁的父亲，又看了眼惊讶莫名的长爷。“圈套，什么圈套，谁下的圈套？”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难道立青他……”
“别瞎想，”阿杰猛然喝止，“立青是好孩子，他找过我，谈了许多，看得出他真心喜欢你！”
“是族长！”长爷望着若水，肯定地说道，“我怎么忽视了这一点了呢？我一直憋着劲，期待明年你十八岁真正掌控神权的时候，带领大家起义，没成想族长也在考虑这个。或许我们的一切打算都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阿杰默默点了点头，“是啊！他老谋深算，或许早就想到咱们会用这一招。”
“只是没曾想他会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毁圣女……”长爷若有所思。一旁的若水脸色越来越惨白。
“可前一阵杜立鹏那小子偷进圣女庙，族长气得吐了血，他若想迫害圣女，那次岂不……”河娃疑惑地插嘴道。
“嗤——他要想毁了圣女，岂能明着做，再说杜立鹏完全听从杜胜的摆布，若让他控制了圣女，岂不是对他更加不利！”长爷分析道。
“可世子有什么不同？”
“立青接受了山外文明的教育，没有贵贱等级的偏见，人又年轻帅气，对无辜的圣女充满了同情，在整个坎恩族找不出第二个能像他那么适合单纯又渴望自由的圣女。”
“让若水爱上他的儿子，他到底想怎样？”阿杰疑惑地望着长爷。
“他要让圣女死，但又担心逼急了，圣女会借助自己在坎恩族百姓中的威望，号召大家造反。”
阿杰点了点头，“对，这正是我们希望圣女做的。”
“也是让他越来越寝食难安的一点，”长爷神情越来越凝重，“但圣女爱上了他儿子，情况就不同了。不仅会甘心受他责罚，而且也不会做危及立青统治的事。怪不得杜胜造反，他不但不急着镇压，反倒带着大太太到了华城。现在想来他哪里是享清闲，分明是故意留了个陷阱，让若水和立青往里跳啊！唉——我们都不是这个老狐狸的对手！”
“的确，我现在真的爱上了立青，可他会怎样？”若水的脸惨白得没了半点血色。
“我想他会让你做出选择，”长爷带着一脸的同情，“要么将你跟立青的恋情大白于天下，把你俩一块沉湖。”
“什么？一块！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立青陪我一块死的。”若水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
“如若你不忍心让立青跟你一块死，他会提出另一种选择，给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摆上盛大的道场，让你心甘情愿独自赴死……”
“我会的，”若水坚定地说道，“既然要结束一切，就让我一个人去吧！”屋子里的气氛仿佛凝滞了。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现在立青在族长的手里，为了他，你的命不仅白白搭上，恐怕我们也无法借你的影响鼓动庶民们起义了，这才是最主要的。”
若水神情凄惨，“不，我会死，但也绝不会屈从族长的摆布，我会号召大家反抗他的统治！”
“可这会害了立青……”长爷瞪大了眼睛，“庶民一旦造反，不仅会推翻族长的统治，立青也将陷入险境，族长正是因着这一点，才故意制造机会让你们交往，你不怕……”长爷欲言又止，仿佛凝成了一座雕塑。
若水愣了愣，转瞬说道，“立青也厌恶这种统治，他本就支持我们反抗，他……他不会……”
“咱们干嘛非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河娃嚷嚷了起来，“说来说去，圣女都得死，我们干嘛不先救圣女。过了这一关，我们再想办法推翻族长统治。”
长爷和阿杰都沉默了，他们默默望向若水，烛光下的她是那么的温婉可人，让她独自承受族长的责罚实在太过残酷，“这也不失个主意，当初我要求圣女戴上面罩，目的就是为了起事后圣女能全身而退。”长爷说着，望了望阿杰。
“孩子，是走是留，你自己拿主意。”向来说一不二的阿杰面对心爱的女儿也犹豫了。
若水抬起惨白的脸，“我若逃走，这些年你们的心血岂不白费！庶民起义就没有多少胜算了……”说着，她痛苦地低下头，“我和立青的恋情是小，坎恩族百姓的幸福事大……”
“孩子，你愿意违背族长意愿，冒着陷立青于绝境的危险，为坎恩族百姓付出生命吗？”阿杰凝视着女儿，仿佛盯视的是停驻在花朵上的一朵蝴蝶，一不留神，就会溜走。
若水游离的眼神投向窗外，声音飘渺似从天外传来，“父亲，我就是那祭坛上最美的祭品，虽然神圣，但却早就注定了牺牲的命运。若我苟且逃走，一生都将生活在半人半鬼的黑暗之中，而唯有走上高高的圣坛，同这个编造的美丽神话一同灭亡，一切的一切才能归于平静。这些年你们苦心忍耐，应该是我帮助你们打碎这一切噩梦的时候了。”
“可……”阿杰此时几近崩溃，这个老父亲，这个不久前刚失去爱妻的大丈夫，今天面对心爱女儿的决绝不禁痛不欲生。“孩子，这是你的命运，当年跟老长决定选你为圣女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他用力锤了锤胸口，“可我的心怎么……怎么这么痛啊！”
“孩子，”长爷激动地眼含热泪，“你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坎恩族百姓会永远感激你的！”
“我是坎恩族百姓的女儿，本该如此，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阿杰、长爷和河娃都望向了她。
“在死之前我会号召坎恩族百姓反抗贵族统治，但这样以来……这样以来我怕立青有危险，所以……为了我，求你们救救他！”
大家眼圈都红了，造化为何如此弄人，若不是这该死的斗争，她跟立青该是多么好的一对。“孩子，我答应你，起义那天，我会亲自去救立青。”阿杰紧紧地攥起了女儿的手。“可惜的是小匡子和大椿至今未归，要是他们回来了，或许我会有办法！”
“时间，现在最关键的是时间。”长爷也嘟囔起来。
“我觉得……”河娃在一旁欲言又止。
“你觉得怎样？”阿杰连忙问道。
“长爷您曾经说过，族长给圣女想好的退路在圣女湖……”
“对啊！我估计他会将若水沉湖……”长爷望着面前美丽如花的若水，这些年他可把她当亲生女儿般看待啊！心里一酸，眼睛不由得模糊了。
“我想，万一一切都不能避免，虽然圣女抱定了必死决心，但不妨学点潜水的本领，或许一切都有转机！”河娃这个水里的高手眨着眼说道。
长爷和阿杰对望一眼，大声赞同，“对啊，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你是高手，从今天起，你就负责教她！”
看着两位长辈对自己的建议大为赞赏，河娃不好意思起来，他搔了搔短簇簇的头发，“若水……呃不，圣女，记得小时候我曾经教过你游泳……”
“是啊！”想起童年那美好时光，若水笑了起来，美丽的眼睛如两轮弯月，看得河娃心里一酸，这样美的女孩被沉入湖底真是太残忍。“那时候我还游的不错呢，大妞……”说到童年好友，若水的脸忽然阴了上来。“大妞总也不行，羡慕我羡慕得不行。”她声音低沉下去。
“是啊！我看过了，后院有个小池塘，长距离的游泳恐怕很难练，但练习潜水还是可以的。”
外面突地传来兵戈相击的声音，喧嚣声、厮杀声越来越大，“难道……”长爷悚然一惊。“难道族长已经出手要包围圣女庙？”
“是他还是二首领，刚才二首领也说过要围困圣庙？”阿杰全身肌肉紧绷了起来，紧紧揽起了女儿，这个父亲如蓄势待发的雄狮为了保护爱女随时准备出击。
“二首领走了没多大会儿，估计没这么快，很可能族长知道了二首领行踪，怕圣女跟他妥协……糟糕，你俩得赶快离开！”
“不，我还要教圣女潜水！”河娃着急地喊道。
“呃——等等……”长爷飞快出去，又很快折回。手里多了一沓资料和一身衣服。他把衣服扔给河娃，“穿上，这是神庙杂役们穿的衣服，赶紧到前殿耳房里去，若武士攻进来查验你的身份，你一定坚称自己是圣殿杂役，他们不会为难杂役们的。”
河娃麻利地穿上衣服，冲阿杰摆了摆手，一下子钻进黑夜里。
“这是我多年的手稿，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就把这个带给华城经院大学堂的教员陶著。”长爷把一大沓装订好的资料递到阿杰面前。
“老兄……”两个患难老兄弟双手紧紧地攥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