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老院子的门被拆了,劈成了柴火,扔进了土灶里,生出了熊熊火焰,那是门最后的使命,也是这个故事的尾声。
苏小七拉着母亲的手来到了程家院子的门前,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靠近程家院子,早前就听过别人谈论过有关于程家的各种传闻,有好的,譬如程家有三个少爷,个个一表人材,才学出众。也有不好的,譬如三个少爷都风流成性,一事无成,再譬如程家主母蛮横霸道,刁钻古怪。母亲告诉她,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苏小七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把她送到程家,家里兄弟姐妹太多了,自从苏家衰败以后,母亲都挨个把姐姐们嫁了出去,一方面是为了给女儿们找一个好的归宿,另一方面也为了减轻家庭负担。
“小七,发啥呆,快敲门。”
“哦,好的”苏小七赶紧叩响了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龄和母亲相仿的妇人。
“来啦,这就是小七吧,快进来。”妇人看起来很是热情,接过了母亲手里提的礼物,一只手搀着母亲,一只手拉着小七进了门。苏小七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大雪已经掩盖了她和母亲留下的脚印。她知道,苏家七妹的日子已经被拦在了门外,从双脚踏进程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的一生将从这里从新开始。
程家院子是一个老式四合院,程家主父主母以及三个儿子各居一方,院子不大,虽不豪华气派,倒也显得整齐亮堂。
经过院子,妇人带着她们来到了主屋,屋子里,程家上下早就等候许久了。苏小七抬头看了看,正对着她们而坐的应该就是程老爷和程夫人了。老爷子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面带微笑,老妇人倒显得严肃了些。
“静芳,快,快进来,快坐下。”静芳是母亲的名字,看来,母亲与这程夫人竟有些交情,程夫人见苏家母女进了门,一改严肃表情,起身笑着从妈子手里拉母亲和苏小七。
“玉芝姐,我把小七带过来了,往后小七就拜托你了。小七,过来拜见你婆婆。”林静芳把身后怯生生的苏小七拉到了跟前,苏小七很听话地叫了一声婆婆,程夫人高兴得立刻将苏小七揽近了怀里。
“你们放心,既然是进了我程家的门,有我们一口饭吃就不会亏待了小七,以后,我一定把小七当亲生女儿对待。”
这一年,她十四岁,从苏家七妹正式变成程家媳妇,尽管此时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谁,当然她也并想不知道,至于爱情,那更是天方夜谭,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苏小七脑子里始终回想着母亲的嘱咐,要听婆家的话,要勤快,要孝敬公婆,体贴丈夫。她知道,母亲是怕她被赶出来,怕她生活得不好,怕她被饿死,家里十一个兄弟姐妹,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六个。
母亲留下来吃了午饭就回家了,带了些程家回送的礼,走的时候又再叮嘱了苏小七一些为媳为妻之道,苏小七答应她自己都会做到。
下午的时候,苏小七正在屋子里收拾自己带来的行李,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小哥儿们回来了”接着就是一群人打招呼问好和谈笑的声音,苏小七心里突然有一些紧张。紧接着,妈子就过来敲门了。
“七丫头,小哥们读书回来啦,姥爷夫人夫人差我来唤你去厅里说话。”
“好的,我这就去。”
刚走到客厅门口就听见男孩子们在里面高谈阔论。讲的都是些时下战争情况,以及哪些哪些领导人的一些事。苏小七低着头跟在妈子的身后进了屋。
“夫人,七丫头来了。”
“小七,快过来。”程夫人眉开眼笑地把苏小七拉到了自己的跟前。
“哥儿们,这是小七。”程夫人拉着苏小七的手,把她介绍给自己的三个儿子。
“小七,这个是大哥儿宗寅,今年十六岁。”程夫人挨个介绍。
“大哥儿好。”小七抬头看了看程宗寅,又颔首行了个礼,他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穿着一件灰色长褂衫,宽额头,浓眉大眼睛,高鼻梁,气宇轩昂。
“七妹好。”程宗寅点头回礼。
“小七,这是二哥儿宗禀,今年十二岁,宗禀比你小,宗禀来见过姐姐。”程宗禀还是一个小孩子模样,个头也比小七矮了一大截,微微有点怕,穿了个青色褂子,圆鼓鼓的肚子把衫子撑起一个弧度。
“七妹好。”程宗禀拱手向小七行了个礼。
“哈哈哈,傻哥儿,你该叫七姐姐。”程夫人被逗得开怀大笑。
“大哥都叫七妹,何故我叫不得七妹?”程宗禀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你这傻孩子,大哥比小七大,所以才叫七妹啊,你比小七小,自然得叫七姐姐啊。”程夫人宠溺地摸了摸她这傻儿子的头。
“不,我就要跟着大哥一起叫七妹,七妹,你说好不好?”
苏小七,一时不知所措,只下意识点了点头说:“好。”
“母亲,你看,七妹自己都同意了。”程宗禀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哈哈哈,行行行,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事,你们自己决定。”程夫人笑着不再反对,虽说小孩子不懂事,倒也无伤大雅。
“宗淮见过七妹。”这时,最小的程宗淮也插了话。
“宗淮,你才十岁,七姐姐大你四岁,你怎么也跟着二哥胡闹叫起妹妹来了。”程夫人嘴里嗔怪着,脸上却不减笑意,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嘻嘻嘻,哥哥们都叫妹妹,宗淮也要妹妹。”
苏小七看着成熟稳重的程大少爷,这也不像是之前别人传闻里那样的浪荡公子哥啊。再说另外两个小孩子,更无从谈起什么风流成性,更别说那程夫人,虽说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严肃,但绝非性格古怪不好相处的人。苏小七心里暗想,看来传言不可轻信。
“好了。哥儿们别闹了。听母亲跟你们说。七丫头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们三兄弟不可以欺负他,另外,小七是要做我们家媳妇的,等你们长大了,会嫁给你们其中一个,你们有谁想早日成家的吗?”程夫人说着说着又开始逗自己儿子们。
三兄弟都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哈哈哈,方才还个个伶牙俐齿,这会子怎么不说话了。七丫头,要不你在我这三个儿子里选一个?”程夫人话锋一转又拿小七取乐。
“我。。。。。。”苏小七一下羞红了脸。
看得程夫人又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