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一样吞噬我的双腿,象蛇一样纠缠着我的灵魂,象蛇一样,对,对了,还象那护士恶心扭动的蛇一样的腰枝。
一切都令我痛苦,一切都令我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身在此处?
我死死按住癫狂的腿,眼神空洞地又一次扫视着房间。
四面灰墙的房子,就象是一间大仓房。
比医院的苍白深沉些,比地狱的墨黑暧昧些,那是一种灰色调,深沉内敛地仿佛包含了所有的过去与未来。
没有什么是没有原因的,没有什么是没有结果的,我听见耳边有人的细语,是房子在告诉我它的过去吗,一切皆有原因,一切皆会有结果,那请告诉我,我一切经历的原因是什么!
我轻声呢喃着,告诉我原因,告诉我啊。
墙角的秽迹忽然凝结,翕动,活了起来,慢慢化成一个女孩的形象。
她似乎在怕着什么,瑟瑟发抖,剪影般的轮廓剧烈晃动着。
地面上忽然腾立起一条细长的影子,一扭一扭,蛇行着向女孩晃去。
女孩的剪影晃得更厉害了,她双手捂着脸,寂静中也仿佛听见她的尖叫声,我看着,手指绞成一团,密密地全是汗。
那蛇样的剪影慢慢绕上了惊恐得不能动弹的少女的双腿,一圈圈地绕上去,蛇头在腿上密密地磨着。
不要,不要这样啊,我终于禁不住狠狠地喊了出来,抬起枕头向墙角狠狠砸去。
女孩的剪影瘫软在地,糊成了一团,而那蛇样的剪影来回张望了下,似乎是被枕头的声响吓到了。
它转过脑袋,忽然不动了,我盯着它,它盯着我,它忽然箭一样的延伸过来。
啊……我大叫着后退,蛇的剪影冲出了墙壁,忽然拥有了滑腻婀娜的身体。
它吐着淡红的蛇信子,亮黄的双眼象狂风中的火炬般不安地骚动着。
它过来了,绕上床架,直冲着我而来,不,不要啊,我双手扑腾着,已找不到任何可做武器的东西,不要,救命啊,我大叫着,而它越来越近了。
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静止不动了。
周围突如其来的是无数的笑声,那么地娇纵那么地放肆,象是孩子般透明而捉摸不定的笑声。
他们笑什么,是谁在笑着,我勉强睁开眼睛,那无数的笑声忽然又幻化成了一个人的笑语,是她,蛇似的护士。
“怎么,一条蛇就把你吓地哇哇乱叫了?”她冷漠地笑笑,手里甩着一条已经没了生气的蛇。
“蛇,是真的蛇!”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冒出来,满满的不安。
“这种偏远的地方当然会有蛇,跑进来一条也没什么大不了。”她继续甩着那条死蛇,腰枝似乎也不经意地扭动着。
“我讨厌蛇!讨厌蛇,我受够了!”我听见自己喊叫的声音,一圈圈回荡在空空的房间里。
“是吗,可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蛇啊。”
“什么,为什么我会喜欢蛇?”
她一欠身,“自己想想吧,你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地想。”
她转身走了,手中死蛇一圈圈晃动着,亮黄的眼睛变成了蜡黄色,久久徘徊在我的脑海。
我怎么会喜欢蛇,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怎么会,怎么会……
我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
吃不下,睡不着,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了?
没有时钟,没有月历,我用指甲在墙壁上划下一道道,带着一点红痕,从左往右密密地排列着,18道痕迹。
我在这里待了18天,也许真的快要疯掉了吧。
白天睡着,眼前是暗沉沉的梦境,晚上醒着,眼前暗沉沉的现实。
同样都是那么地讨厌,但相比之下,还是梦境更好一些吧。
所以我靠着床头,开始没日没夜地睡觉。
请不要叫醒我,晚安。
闭上眼,梦境的世界来得那么快,连场景都不用换,同样是灰灰的四堵墙,比医院的苍白深沉些,比地狱的墨黑暧昧些,那是一种灰色调,我终于发现了,我所住的病房和梦境中的仓库,原来那么相似呢。
我已看不到那瘦瘦的女孩,那被推倒的,蛇似的蜷缩起来的,等待着我的审判的女孩。
她去哪里了,我想问其他的孩子们。
但我回头,那些孩子们站在我的后面,没有了娇纵的放肆的笑容。
怎么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哭丧着脸,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用着慌乱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推倒女孩的男孩子开口了,声音颤颤的,听着怪不舒服,“老大,怎么办,大人们都问我们她的下落,我照着我们约定的说了,说她那天没有和我们一起玩,可是大人们好象不死心啊。他们一直问我,问我,我好怕啊!”
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其他的孩子听见他的哭声,也象发条娃娃似的不约而同地哭泣起来,“怎么办啊!”“不能让人知道啊!”
“是她自己不好,我们才用老大最喜欢的蛇来惩罚下她的,可是……”
“可是,现在怎么办啊。”
好吵,好吵,连梦境里都是让人窒息的气息。
我狠狠塞住耳朵,“别吵了,大人们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吗,谁敢说出去,我不会放过他的,记住了!”
记住了吗,他们不再哭了。
那,是我的声音吗,好象是,啊,肯定是的。
依旧娇纵而放肆,那才是我的本性。
娇纵,所以没有顾忌地玩弄着他人,放肆,所以可以不在乎地夺去别人的生命。
哈哈,原来,我原本是真的喜欢蛇的啊,护士说的没有错。
可为什么她会知道呢?为什么,她什么都知道!
她是谁?
她在哪里!
古旧的仓库关上了大门,我们约定,不再在这里玩了。
那是我童年的回忆,是我尘封许久的过去。
为什么我一直忘却它,为什么它只在梦境里出现?
从开始,我似乎就问了太多的为什么。
什么都记不起来的话,也许我真的是个精神病人了吧。
那个娇纵而放肆的我,之后搬家,再搬家,忘记了很多事情,潜意识里不允许自己再想起来。
可记忆被封印了,事实却依旧留在那座仓库里。
那是她的仓库,那已经是那个女孩子的仓库了。
那瘦瘦的,那被推倒的,蛇似的蜷缩起来的,等待着我的审判的女孩,我审判了她,所以,她留在了仓库里。
无论仓库变成了什么,荒野或者被建成了其他的什么,那暗沉的四壁永远记得许多许多。
我可以忘记,但抹杀不了,总有一天会爆发。
你可以忘记,但抹杀不了,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她轻声呢喃着,在我的耳边。
是谁,是那女孩?还是?
有什么匍匐在我的脚跟,我真实地感受到。
一阵隐忍的嘻唆声之后,凉凉的什么纠缠上我的脚踝,湿湿滑滑,它象条灵活的蛇,摆动着粘腻的身体,又象是无数张嘴,轻轻允着,狠狠咬着,冰冷的触感麻木了脚的神经。
感觉,就象第一次那样。
我猛然惊醒,这一次是她,是护士。
湿滑的双手曼延上我的双腿,猩红的指甲象10条灵活的小蛇吞噬着我的每一寸细胞。
她笑着,“你醒了?”
“你,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的腿有问题吗,我帮你检查一下哟。”
“放开,放开!”
“你为何如此紧张?放松,我是来帮你的!”她又笑了,“噩梦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住手,放开我……”
“哈哈……”
救我啊,救我啊.............
我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他们刚走,护士,和那个久久没有露面的医生。
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纠缠一切了。
“护士小姐,为何这个病人如此怕你?”医生疑惑地问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她狡猾地笑笑,“她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呢。”
“恩,一开始是说自己的腿有病,也只是简单的神经紧张引起的腿部抽搐,可她父母硬是理解成精神病,真是让我好笑。原本想让她到疗养所疗养一阵子会好的,可现在却真的成了精神病了,天天吵恼着说护士小姐要杀她,护士小姐,你别在意啊。”
“没关系,也许,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吧!”她笑得更美,“有我在,一定会好好地对待她的,哈哈。”
医生也笑笑,“护士小姐人真好啊,听说你是本地人吧,在这仓库没改建成医院时就住附近了吧,哈哈,本地人都这么善良吗?”
“我的确是在这里长大的,虽然小时候也有过不美好的回忆,但还是愿意留在这里。医生人也很好呢,投影设备谢谢你了,连我想吃蛇这么怪的要求,医生都帮我把蛇找来了呢。”
“哪里,”医生讨好地笑着,“只是投影设备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个吗,保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