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上官公子销信说,苏墨公子过几日就可到咱们殷城——”王宫里,侍女的声音带着欢欣。
君莫笑点头,她与上官如玉的婚礼游行也只有半个月了。
这段时间里,除了她的婚事让芙蓉王感到愉悦外,芙蓉王的宠妃竟然顺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让中年得子的芙蓉王分外兴奋。对于芙蓉国的王宫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
新生子出生的第三天,宴席上,芙蓉王犒赏百官,并大赦天下。
新生子取名“殷荣”,象征着欣欣向荣,国富运昌;他的出生,也使芙蓉国未来继承人的人选变得扑朔迷离。有人上书请奏,在新生儿满月后,废了君莫笑这个王太女,改立殷荣为王太子,封君莫笑为长公主。
这一提议,颇得众保守派的同意,他们甚至联名上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芙蓉国的子女比较早熟,男子十二岁便已成年,十三岁便可成家立业,也就是说,只要芙蓉王殷翼同意,殷荣十三年后便可继承王位。好不容易得到这个王子,对殷荣的保护的固若金汤也就不足为奇。
芙蓉王一开始并没有把此类奏请放在心上,可是,渐渐地,他的思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斗争中。
诚然,君莫笑淡泊名利有之,荣辱不惊有之,爱国爱民有之,不骄不躁有之;若只为保国,让她继承王位也未尝不可,这样,芙蓉王也可以早些歇下来;但,若是要使芙蓉国更发展壮大,君莫笑的身上却是缺少了开拓进取的精神,也缺少了那么股子赌徒的狂妄。
殷荣还小,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可按芙蓉王的希望进行塑造。
相应的,君莫笑这个公主自此时起,芙蓉王的宠爱也就跟着日渐减弱。毕竟芙蓉王的精力有限,分给了殷荣那么多,剩下的那部分也就相应的少了。
放下手中书册,揉了揉太阳穴,她起身,朝宫殿外走去。
葡萄藤上硕果累累,泛着幽幽紫光,紫的发黑。
秋天了,该是收获的季节。
“公主,起风了——”侍女为她披好披风,细心地理好被风吹乱的青丝。
君莫笑一动不动,视线一直落在前方。
落英缤纷,黄叶飘舞,伴着风,遗落他方。
秋天,萧杀凄凉,也是个令人惆怅、让人容易悲观的季节呢。
枯藤,老树,昏鸦,一泓清泉;残晖,断影,盲烟,涟漪渐逝。
整个殷城,犹如平静的湖面掷入了一块重石,一圈圈,激荡了开去。
街道上,除了中央的过道,拥挤的人群早已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纷纷翘首以盼着。
“公主,时辰不早了,得出发了——”粉衫侍女的声音明显夹着焦急的意味。
君莫笑不语,端起茶杯,摩挲了会杯沿,这才低头,浅尝了一口莲心茶;茶的苦味在舌尖散开,苦涩不堪;然而,这苦味却不及心中晦涩的万分之一。
“公主——”粉衫侍女再次呼唤,简直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君莫笑抬眼,望着屋外的天空,淡然道:“苏墨公子昨晚到的?”
粉衫侍女一愣,道:“是,由皇甫大哥护送而来。”心中却忍不住为上官如玉唏嘘,更为他鸣不平,这都啥时候了,公主竟然还记挂着一个龙轩国的使者?
“公主,上官公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请公主过去——”翠衣侍女小跑着进来,急急出声道。
君莫笑点头,这才在铜镜前做好,由着其他侍女帮忙穿戴。
侍女的动作娴熟而轻柔,不一会儿,君莫笑便被铜镜中那个珠光宝气的女子唬了一大跳,这是她么?眉如远黛,清秀悠远;眸如秋水,烟波浩渺;唇红齿白,红润亮泽;肌肤白皙,细腻如绸。一头青丝,盘成如意髻;发髻两端,各插着六支长短不一的金玉簪子,雍容而华贵。
“一定得这么穿?”君莫笑峨眉轻蹙,这满身的艳红刺激着她的眼球。
粉衫侍女点头:“这喜服与上官公子所穿的乃一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套。
君莫笑点头,道:“走吧——”莲步轻移,她已率先走了出去。
既然逃不掉,不如正视它吧。
“不用紧张——”上官如玉握着红绸的另一端,声音温柔得滴水,清晰地在君莫笑的耳边响起。
她抬眼,直直撞入他的视线;他的双眸依旧深情,只是今日,眼底却频频泛着幽蓝,显示着他的欢欣与喜悦。
各执红绸的一端,他们接受着祖庙里那些祖先们与站立一旁的文武百官的祝福;芙蓉王则欣慰地看着他俩,脸上喜气洋洋。
拜过天地,拜过祖先,拜过双方父母,他们就被扔入一辆花车,“巡亲”去了。
君莫笑端坐在铺满花瓣的花车里,正襟危坐;上官如玉坐在她的旁边,却是握紧了她微微发汗的左手。宽大的衣袖遮挡住彼此相握的手,她脸上的红晕却是出卖了此刻的镇定。
看着她樱红粉嫩的唇,上官如玉忍不住伸手触碰,君莫笑一怔,脸上的红晕愈加显眼,垂眸道:“坐好了,马上就要开始了——”
上官如玉轻笑一声,附于她耳旁道:“娘子——”声音低柔缠绵,君莫笑狠狠瞪了他一眼,白皙的脸上更加酡红。从旁的角度看他们的举动,无疑就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他不愿彼此受身份所累,宁愿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妻般对待他心爱的人儿;看着她盈盈如水的眼眸,他的心情愈加舒畅,温柔地笑着,频频向街道两旁的人们点头示好。
人们看见莫笑公主与上官公子虽是政治联姻,相处却这么和谐,纷纷称赞,道着祝福与羡慕。
仿佛是感应到了那个人的视线,君莫笑的心突地一紧,脸上的酡红被青白取代。
上官如玉细细留意着她的神色,握着她的手愈加紧了紧,忍下心中的苦涩,低头道:“娘子,为夫明日给你一个惊喜——”
君莫笑不言,掌心的汗湿却是越来越多。
“娘子,你看,全京城的人们都看着我们呢,来,笑一个——”上官如玉犹如哄着婴儿。
君莫笑微微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君莫笑看着眼前突然扩大的脸孔,惊愕着。
上官如玉正贴着她的唇角,呢喃道:“为了百姓们安心,我只好牺牲色相了——”边说,还不忘恶劣地舔着她的樱唇。
人群因为花车中的这一举动一下子炸开了锅,喧哗而热闹。
“巡亲”归来,已是掌灯时分,拖着疲惫的身躯,君莫笑一头栽入寝殿;上官如玉见她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温柔而安静地看着仰躺在锦被中的她:今日可累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