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黑幕笼罩,蛾眉躲藏在黑云之中,时隐时现。街道两旁的杂草里传来虫鸣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没有人发出声音,就连百里飞也不敢打破这种沉默,看着双方僵持着,期待谁忍不住,会率先出手。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百里飞的肩膀,惊得百里飞汗毛炸起,回头一看,原来是皇甫端,估计是听得街上没了动静,也忍不住出来看看。
“什么情况?”皇甫端看着眼前这阵仗,低着声音问道。
百里飞却不知该如何形容,街上的沉默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脑子里想说的话很多,可到了嘴边,却是一句都没说出,最后只是从嘴里蹦出一句:“看完再说。”
皇甫端见向来多话的百里飞变成这般,也就不再多问,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事最后会如何收场。
夜晚的风吹动了街上众人的衣襟,越来越大,直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陈雨活动了一番脖颈,后退了几丈,左手一挥,示意众捕快再退后一些。白砚秋转头对着乐天成点了点头,乐天成便也走到了一旁客栈的屋檐下,恰好是离百里飞二人不远。
百里飞与皇甫端虽认识白砚秋,可却并不认识乐天成,也就没有硬凑上去,再加上方才百里飞扔的那个酒杯,说不定乐天成一时气急,向百里飞出手,到时候百里飞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初夏的风一阵一阵的,说停就停,风停的那一刻,陈雨也是动了。
谁也没看到陈雨是如何出的刀,明明刚出手时刀还在身后,可转眼间,已是到了白砚秋眼前。
白砚秋并未拿手中的剑抵挡,左脚一点,如燕子还巢,轻飘飘退到一旁,嘴中说道:“陈捕头,嫉恶如仇没有错,抓捕犯人也没有错,可你却并不了解犯案的起因以及最终的结果,这你便错了。”
陈雨的攻势却并未缓下来,眼见白砚秋逃窜,身形一转便立马是跟了上去,手里的刀也是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一边劈砍一边说道:“你要翻案找知府大人去,我只负责送你去衙门。”说完,手上的刀直逼向白砚秋面门。
白砚秋拿剑抵挡,却感到剑身上传来一股巨力,只能是用力一拨,刀和剑各自分离,白砚秋用剑柄去击打陈雨握刀的手,可手腕却被陈雨的左手给一把抓住,一时间竟是难以挣脱。
陈雨眼见抓住了白砚秋执剑的右手,当下拿刀往白砚秋的下盘一挥,使的正是一招衙门捕快常用的横扫千军,可速度却是奇快,快的周围的人皆是以为白砚秋要输了。
可直到刀扫过,陈雨的刀都未碰到白砚秋的衣服下摆,陈雨一抬头,见到白砚秋已是人在半空,方才的一招燕子离巢,将陈雨势在必行的一刀给躲了过去。陈雨见此招不行,左手往下一拽,欲将白砚秋给摔倒地上,到时候摔个狗吃屎,白砚秋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陈雨这一招不可谓不毒。
白砚秋哪能如陈雨所愿,左手抓住陈雨右肩,五指一用力,逼得陈雨拿左手回防,眼见持剑的右手束缚已消,便往前一撑,在半空翻了几个跟斗,稳稳落在了陈雨身后三丈远的地方。
“好。”乐天成在一边见到白砚秋身形矫健,陈雨拿其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由得叫了一声好。
陈雨转身,先是瞪了一眼一边叫好的乐天成,再看眼前潇洒落地的白砚秋,也不说话,只是拿刀的右手一震,令得手中的刀发出一声清脆的刀鸣,手腕翻飞间,刀势显得灵巧了几分。脚下步子左右摇摆,却是施展出了方才与乐天成打斗时的诡异身法。
白砚秋其实一直未出全力,他是来劝架的,与陈雨无冤无仇,自是不好用尽武学制服陈雨,到时候官府一个海捕文书下来,后半辈子怕是只能躲躲藏藏。
可眼下陈雨似是非常认真,根据白砚秋多年经验看来,陈雨的身法不像是中原武学,倒像是从西域那传过来的,但此时此刻容不得白砚秋多加思考,陈雨的刀已是夺路而来。
白砚秋转辗腾挪,企图拉开与陈雨之间的距离,可陈雨却是如同附骨之蛆,无论自己如何闪躲,总能第一时间靠近。白砚秋被逼的急了,一面用剑抵挡,一面说道:“陈捕头,何必苦苦相逼,你应该也清楚你我二人的差距,倒时候恐怕是难以收场。”
听得白砚秋口中“收场”二字,陈雨却是不以为然,握刀的手上下翻飞,刀刀不离要害,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我陈雨只是一个捕快,不像你们江湖中人,做什么事都先顾及面子二字,我若是能破案,这东西你们要多少我给多少。”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留手。”白砚秋说完,手中三尺剑一横,挡住了陈雨势在必行的一刀,这一剑可谓是精妙绝伦,陈雨的刀势竟是不能再入分毫。
手中的剑一抖,白砚秋身子又往前顺势一顶,陈雨顿时“蹬蹬蹬”连退几步,只能是右脚用力一蹬地面,才算是稳住了身子。
陈雨见白砚秋终于是露出了真实实力,不惧反笑道:“这样才算是打的痛快,再来。”说完,提刀向前冲去,手腕轻抖,刀尖也跟着抖动,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白砚秋竟一时之间找不到刀会往哪里去。
既然看不清,那便不去看,这便是白砚秋的做事准则,当下也学起了陈雨,用剑舞出几个剑花,直刺陈雨而去。
二人由远及近,到接触,再到分开,不过片刻之间,可刀与剑却已经是互相击打了好几次,此时若是细看,陈雨的腰腹处已经被割开了两个口子,不过并未伤到皮肤,而反观白砚秋,衣袍却是依旧整洁如新。
陈雨摸了摸自己的腰,似乎能够感受到破损处传来的剑的冰凉,知晓不能再大意,当下大声一喝,将步法施展到了极致,手中的刀也灵巧到了极致,似乎已经不再是刀,而是一块薄片,与陈雨的手合而为一。
白砚秋眼见陈雨似乎打算孤注一掷,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却也是使出了自己的绝学,一时间四周的人竟看不清白砚秋具体的动作如何。
陈雨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白砚秋,左侧拿剑直刺,右侧挥剑劈砍,自己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能是赌一手,选了左侧那个,迎了上去。
陈雨赌对了,或者说赌哪个其实都是对的,迎上去的后果其实就相当于破招了,白砚秋这招前半段其实仅仅用来扰乱人心神,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半段。
陈雨每挥一次刀,心都要惊上一分。每一刀看似都砍到了,却每每擦着衣服过去,即便自己一刀比一刀快,可还是碰不到白砚秋的衣服。
陈雨的心越来越急躁,刀上的力也越来越大,已是偏离了灵巧,转而变得势大力沉起来,可在白砚秋看来,此举无异于放弃抵抗。
白砚秋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绕着陈雨,每一剑其实都可以在其身上割出一个口子,但他却并未出手,只是偶尔用剑格挡一番陈雨的攻势,算是给他留了一个面子。
“白砚秋,你难道只会逃吗,这可不像你江湖中传闻的那样,皆是一剑封喉啊。”陈雨见一直打不到白砚秋,只能是使出激将法,迫使其与自己交手,再这样打下去,只怕还未碰到白砚秋,自己就要先累趴下了。
“你,确定要如此?”白砚秋相比陈雨,可谓是轻松非常,一招一式信手拈来,不求伤人,只求双方一直僵持下去。
陈雨听白砚秋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不准备跑了,当下心头一喜,说道:“不如一招定胜负吧。”说完,后跳几步,与白砚秋拉开了距离。
“既然如此,那便小心了。”白砚秋说完手腕一用力,将剑直刺向天,剑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剑吟,向着陈雨奔去。
陈雨也不惧,双手持刀,腰马合一,等着白砚秋来自投罗网,若只比一招,自己只要是能挡住他的剑,便可赢得这场打斗。
所有人的呼吸都绷紧了,包括场中打斗的二人,客栈里的人此时差不多都聚到门口来了,百里飞与皇甫端二人被挤的是东倒西歪,却没时间再去注意这些,眼下,打斗的结果才是最关键的。
白砚秋与陈雨接近了,刀与剑也接近了,最终,触碰到了一起,却并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场景,只有清脆的“叮”一声,陈雨的刀,断了。
刀尖掉落在地上,激起了一些尘土,白砚秋的剑此时正抵在陈雨脖子上,离咽喉不及半寸。
陈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刀其实并不是府衙制式的刀具,是其请求铁匠倾力打造,想不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刀,最后竟会是这个结局。
“你赢了,人你带走吧。”陈雨惨然一笑,“不过能否告诉我,你的剑叫做什么,你方才的身法又是何名字。”
白砚秋收剑入鞘,双手抱拳,回道:“此剑名为游龙,身法本没有名字,但我也唤它作游龙。”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好名字果然是好名字,今日我输的心服口服,游龙剑果然名不虚传,的确是一把神兵。何七,回衙门。”说完,陈雨捡起地上的碎片,领着一帮捕快,向着衙门行去。
百里飞转头看向一旁的皇甫端,疑惑道:“就这么结束了。”
“可不是嘛,早点结束不好吗,省的再出什么意外。”与百里飞不同,皇甫端却是巴不得早些结束。
这里百里飞还在叹息好戏这么快就结束了,那边白砚秋却是发现了二人,当下便走过来,说道:“百里兄,皇甫兄,好久不见。”
百里飞却是看向了一旁的乐天成,说道:“怎么,不打算介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