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之盟的签订,昭示着两国关系又回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和乾无战事。
方秋白笃定,接下来的几年内,迦叶都不会轻易再出兵。前提是,和乾履行白水之盟的条约。
和平对双方都有好处。
迦叶按兵不动,就可从和乾得到数不清的财富物资,此消彼长之下,和乾永远也不能翻身。而且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万一和乾被逼的狗急跳墙,迦叶未必能舒舒服服的拿到钱财物资。
和乾同样不敢轻启战事。
国朝初定,接连的失败会让文武百姓升起不该有的心思,朝廷的计策是先稳内,再徐徐图之。
只是上到皇帝宰相,下到小吏大头兵都知晓,得不到武阀密宝,面对装备精良国力强大的迦叶,国朝没有一点胜算。
皇都前往河间府的官道上,一队马车缓慢的行着,马车外成队身着便装的护卫神情紧张,将马车护的滴水不漏。
车队此行的目的正是河间府,第一站是玄平县。
头车里,两名年轻人对面而坐,身前的矮几上,香炉腾着青烟。
两名年轻人各个神采丰俊,风流倜傥。年长一些的青衣男子倒是白衣男子更为恭敬。
“殿下,此去河间...”
白衣男子一摆手,和声说道:“这不是宫中,首云不必多礼,直呼我名便可。”
青衣男子神色恭敬,丝毫不因为对方的客气就真的放肆。
“礼不可废,如此首云僭越了,就称殿下为承公子如何?”
“可。”白衣男子说道。
这二人正是此次巡查河间之人,白衣男子为皇帝嫡长子,和承。青衣男子为当朝宰相长孙顾真,顾首云。
不过头车后的另一辆马车里,还坐着一位身份同样尊贵的人,皇帝的嫡长女,和承之妹,清河帝姬和韵。
一想起此次能有幸陪同太子,顾真心头就是一阵火热。
太子代皇帝巡查天下,这是太子受宠的表现。更何况自己的二妹又是太子妃,顾真已经以太子属臣自居。
唯独不省心的就是清河帝姬,提起清河帝姬,顾真心里有几分可惜又有几分庆幸。
清河帝姬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长得又是国色天香,自然引得无数青年才俊觊觎。曾经顾真也是清河帝姬的爱慕者之一。
只是国朝驸马有名无实,这才让顾真放弃了尚帝姬的念头。
还好没有将一颗心都放到清河帝姬身上,要不然现在该是如何伤心欲绝。
“帝姬她...”
顾真一张嘴就被和承打断。
“算了,还是别去管她,我是不想触霉头。”和承苦笑道。
顾真跟着讪笑一声,劝道:“帝姬会理解的。”
和承又是苦笑一声,要是真的这样就好了。得知父皇要将妹妹嫁给迦叶王时,和承也想过劝父皇收回成命。
可他没有胆量向父皇求情,于父皇而言他是儿臣,是儿但更是臣。他怕这种违逆父皇意志的意见会被父皇猜忌,成为政治不成熟的表现。
侯门深似海,天家少亲恩。
但他又终究没忍住,向母后求情,这才能有妹妹一同出宫散心。
不过即使帝姬想通也好,想不通也罢。与迦叶和亲缓解战事压力已经是朝中文武的共识。
“首云有一事不知,陛下为何如此看重于晋中?”顾真疑惑的问道,放眼河间,人才名士何止一手之数,于晋中这样一位名声不显的举人能获得皇帝的青眼相加,让顾真不解。
“因缘际会罢了。”和承也不说破,只是稍微一点。
于晋中在朝中威望不显,而且无甚根基,但这也正是他脱颖而出的关键。
河间地处京畿,是一滩十足的浑水。而于晋中清白的出身再合适不过,再加上父皇的破格提拔,和承相信,于晋中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如何选择。
提起于晋中,和承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人,最近在皇宫已经几次听别人提及那个名字。
好像于晋中还收那人做弟子了,上次河间一别不过匆匆数月,彼时憨厚的农家小子也不知如何被于晋中调教的如此出类拔萃。
而且,父皇提拔于晋中是否有基于那人的考虑,和承不得不三思。
......
玄平县这些天开始变得云谲波诡,大人物要来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百姓们都在驻足观望,官员却人人自危。
方府,樊掌柜再一次登门。却不是独身一人,同行的还有一位气度俨然的富态男子。
客厅,秋香上了茶后悄悄退下。
樊掌柜介绍道:“方公子,这位是张员外,城中的青盐铺子就是张员外的产业。”
方秋白不敢怠慢,躬身行礼。
“不想是贵客登门,恕罪。”
张员外还礼,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说道:“方公子大名才真是让张某如雷贯耳,久仰。”
几人又落座之后,樊掌柜诡笑一声,走到方秋白身前,低声说道:“方公子,别忘了沙冰的分销权。”接着又回头说道:“张员外,樊某家中还有些琐事,先行一步了。”
张员外也不起身,点头示意,说道:“樊掌柜请。”
方秋白刚要送,却被樊掌柜拦下。
“方公子不必送了,不要怠慢了张员外,樊某祝方公子心想事成。”说完,樊掌柜摇头晃脑哼着小曲走了。
方秋白落座,不是太确定,问道:“张员外是......”
“不瞒方公子,张某早就想结交方公子这样的年轻俊彦,前几日恰巧听说方公子对马匹感兴趣,如今张某毛遂自荐来了。”
虽然知道张员外的话不过是一套托词,但方秋白还是难掩激动之情。
“张员外能搞到马?”
“恩,驽马而已。”
方秋白拍手道:“是马就行,不知这价钱...”
张员外拄着椅子靠近,回道:“方公子果然快人快语,张某也不必掖着藏着,成马一百两,幼马五十两,如何?”
方秋白暗暗点头,于驽马而言,这个价钱算是公道了。
“张员外有多少匹?”
张员外伸出一只手,没直接回话。
“五十匹?”
张员外摇摇头。
方秋白有些失神,又问道:“难道是五百匹?”
“恩!成马五百匹,加上幼马近一千匹。”
“近——千?”方秋白失声问道,确实被张员外的大手笔吓了一跳。
不过近千匹他可没能力全部吞下。
张员外也瞧出了方秋白的为难之色,遂说道:“我也知道近千匹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张某诚心交方公子这个朋友,我只收方公子五万两即可。”
五万两,五百匹成马都要五万两,再加上幼马,这几乎等于半卖半送了。
不过,五万两方秋白倒是能拿出来,但也捉襟见肘。
“张某也是做生意的,理解方公子的难处,故而方公子先交上一半定金即可,而且张某还能为方公子解决一个麻烦。”
“不知张员外是指?”
张员外嘿嘿一笑,说道:“泼皮姚二。”
“愿闻张员外高见。”
“姚二现在是泼皮无赖,但早先是土匪,想来方公子也有所耳闻。”
方秋白应声点头,这已经算不得秘密。
“方公子可知道土匪最怕什么?”
方秋白沉吟一会,问道:“怕官?”
张员外摇头,起身。
“土匪最怕另一个土匪,张某告退。”
方秋白琢磨着张员外的话,越觉得有道理。
“张员外稍等,容小子立下个字据,如此也叫张员外安心。”
张员外人已经走出客厅,头也不回摆手道:“我信得住方公子的为人,马匹今晚就能送到方公子府上,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