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没有哭,我居然破天荒地没再流眼泪了。
我直直地望着他,无能为力面对这一切,好像我们从一开始就都明白,这场婚宴分明就是诀别!
“你怎么这么傻……”我僵化地对他喃喃道,“你完全可以活下去啊……”
“倘若你不在了,”花洛城无力地笑,“这人间,对我又有何意义呢?”
“你不是说过,如果我下去回到酆都,你会救我上来的吗?”
“是呢。”花洛城可爱地笑。
“那你为什么……”
“我若不死,便没有办法救你。”
寒冰从花洛城的手中向牵红蔓延。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抓在这端牵红上的手指染上冰凉。
“都这个时候了,你这个丫头就不能过来抱抱我么?”
花洛城没有选择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眼巴巴地瞅着我。
在这一片冰清玉洁的世界中,寂静的没有任何声音,眼前的万物都被冻住了,好像再也活不过来一样。
寒冰继续顺着花洛城皱皱生辉的婚袍向上延伸,我怔了片刻,扔掉手中的绣球牵红,终于上前一步,一把将花洛城紧紧搂在怀里,带着他一起跪坐在了覆满冰霜的地面上,溅起周围一汪冰雪。
他脸上的冰渣被他晶莹的肌肤透射出清澈的光耀,在红袍与红唇的衬托下,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凄艳与诡丽之美。
“花洛城,你能不能不要死……”我抚摸着他冰凉的脸,请求他。
“我想和你在一起啊,”他抬手,挑逗着我发簪上的挂坠,像个孩子一样,“真是个笨丫头。”
“花洛城,你到底都瞒了我些什么?”我闭上眼睛,眼泪冲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他认真的苦笑,薄唇上浅浅一层寒冰,“我的记忆很混乱,我不记得我从哪里来,不记得过去我曾发生过什么,也不记得我究竟是谁……尽管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开始被寻回,可我还是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要做什么……”
我越听越迷糊,怀中的花洛城,似乎真的与我太遥远了。
“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死死咬住嘴唇,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对他一通拳打脚踢,“你骗过我很多次,你知道吗?”
“我知道呀,”花洛城俏皮地说,抹去了我的眼泪,放在舌尖上尝了尝,“可是我没有骗过的就是我爱你…尽管我曾经做过很多很多伤害你的事情,还用了比你更久的时间才迟迟爱上你,所以你看啊……我这不是受到惩罚了么?”
剔透的寒冰爬上了花洛城的腰际,他脸上的冰层也更厚了,我越来越看不清他的眉,他的脸了……
不要……
这无情的冰,万恶的冰,把我的心都冻碎了啊!
为什么当初我要吃下那颗玄珠?阎北溟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就那么无能地在他的威迫下就乖乖妥协而吞下玄珠?!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加倍还给我绝望?!
“丫头…好冷哦……”花洛城将冻冰的脸转向我的怀中嘟囔着。
我心底痛到麻木,将他抱得更紧。
忽然,一股滚烫的气息自我眉间的朱砂痣传来,在我身体的血液中滚动而出!
我的后背与双臂开始冒出焰焰的烈火,只是眨眼的瞬间,我便和花洛城融进了这一团炽热的火焰当中!
“没用的…你个傻丫头……”
我低头看下去,花洛城紧闭双眼,颤抖着浓密的睫毛,他的眼皮上也已经满是厚重的冰晶,他似乎无法再睁开眼睛了。
“不要…求求你,不要啊花洛城……”我再也忍不住,绝望地哭喊摇晃他!
然而,回答我的是一片沉默。
花洛城不再说话,他在我的怀里很安静,像是永远地睡了过去……
他的全身都已经被寒冰包裹住了,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受了惩罚,被封印在千年寒冰中的谪仙一样……
我熄灭了火焰,除了流泪,不知所措。
渐渐的。
花洛城的身体放射出一片朦胧的银芒,我抱着他,就仿佛抱着一团毫无重量的光!
“不要…不要……”
我慌乱地哭喊,花洛城的身体却在从我的怀中一点点消逝掉。
他开始变得愈发透明起来,这片华芒模糊了他绝美的容颜,模糊了他修长的身躯,我无法再能感受到他。
直到……
大片大片的雪花迸射而出,我的怀中是一幕流光溢彩的光景。
洁白的雪花开始悠悠摇摇地坠落,落在目光所及之处,也落在我没了知觉的心尖上。
双臂一空。
怀中的花洛城消失了。
一束银白的光冲向天际,在凝冻住的天空中爆裂而开,仿佛转瞬即逝的烟花一样,炸成千千万万的光点,稀稀疏疏地洒向了天际,再轻盈地飘落下来。
眼前冻住万物的寒冰开始向远方消退,所有的景物都重现了光彩,每一个人也都重新活了过来,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咦?新郎官呢?”
“就是啊,怎么就剩新娘自己了?”
“新郎去哪里了啊?”
“新娘子你怎么坐在地上?你的郎君呢?”
我低头望着空荡荡的双手,眼泪再也没有办法停止。
“天空好美啊!”
“快看啊,是神仙下凡了吗?”
“哇…好美啊,大家快看啊……”
所有人都被上空的绚烂所吸引,没有人发现我在哭泣,我木讷地仰头也随着人群望上去。
湛蓝的晴空之下,除了闪烁飘摇的星芒,还有一道七彩流溢的彩虹,弯弯地横架在了整座天空。
“丫头,忘了我吧……”
诺大的天空上传来只有我能听到的空灵的声音,泪水再次冲下脸颊!
花洛城,你到底是去了哪里……
“哭够了?该回去了吧。”
唐突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震惊地转过头,看到郎墨楼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我身边。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拽住我的手腕,用了神奇的障眼法,将我扔向了无止境的深渊!
我的身体开始向黑暗中跌落,风声划过我的耳畔……
酆都城隍,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