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敖无艳终于带我飞到了的岸边时,或许是由于花洛城变成金丝雀而头破血流的模样一直徘徊在我脑海中的原因,导致我浑身乏力,双膝一软就从龙背栽到了地上。
在我触碰到地面以后,才发觉这地上的土质和普通的海岸并不一样,此时脚下的并非沙粒也并非黄土,而是乌黑且冒着腾腾热气的焦土,它散发出来的滚烫温度迫使我飞快地爬起了身子。
这片土地上,充斥在鼻腔内的味道也不再是海水的腥咸,反而被这焦土的焦糊味道所顶替。
敖无艳拖着长尾在夜幕中盘旋了几圈后,便落在我身边幻化成了她的人形。
“这到底是哪里?”我问她。
“自己家都不认识了吗?”敖无艳反问我,火光照亮她的容貌。
“自己家?”
我惊讶之余,与敖无艳一同认真地放眼望去,只见那棵不远处顶天立地的苍天大树,在这片亮不起来的天幕下,根根分明的枝桠上燃烧着一团团熊熊的火焰。
枝干入云霄,整棵火树将上方的夜幕与周遭的景象一并灼亮。
“孟谣,你仔细看,那并非是一棵大树,”敖无艳说着,便带着我向它靠近过去,“而是两棵相互扶持而组成的大树。”
随着我们的靠近,我才发现它确实如敖无艳所说的,分明就是两根极粗的树干攀绕而成,越是走近,越是显赫出我们自己在它面前的渺小。
“两树同根却偶生,相互依倚,这便是扶桑树。”敖无艳仰着脑袋,充满希望的仰视着面前壮观的大树。
“扶桑树?”我困惑地重复一遍。
曾经只是听说过扶桑树,但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亲眼所见,也更是从来没有想过,扶桑树竟然是这般模样,居然以火作叶,枝干盘蜿入天。
“你真的从未听闻过扶桑树吗?看来杀城并不愿意让你了解太多。”敖无艳说到此,就笑了笑。
“我应该听闻过它吗?”话讲到这里,我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预感。
“上古时期,这棵扶桑树曾为人、神、冥三界的枢纽,只不过后来被它的主人一脚踩断,摧毁了这枢纽。也正是因此,它的主人才触碰了天条,从而受到了人形俱灭的最高刑罚!”
敖无艳说罢,一双男人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看,似乎在期待着我的反应。
而我自然也明白,敖无艳口中这棵扶桑树的主人,她不是别人,正是赋予我灵魂的母亲:太阳女神羲和。
怪不得敖无艳会说这里是我的家,只是羲和早已魂飞魄散,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那敖无艳为什么还要将我带来此处?
“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何它明明已被它的主人踩断了,如今却又完好无损?”敖无艳看出了我的不解,却没有看穿我的不解之处。
“嗯。”我随口答道。
“因为,”敖无艳特意顿了顿,还挺了挺雄厚的胸膛,“有一个男人为了缅怀它的主人,动用了天地之力,将它重新栽种于这大荒之中的汤谷中,并永永远远地隐居在了其中。”
“这个男人是……”我皱眉蠕动双唇,一颗心开始在心堂中狂跳,“是帝俊吗?”
“没错,正是帝俊,也是同样赋予你灵魂的父亲,而我方才所说的扶桑树的主人,则是你的母亲羲和女神。难道这些,杀城都从未认真同你讲过吗?”
“讲过的,”我收起笑容,“不过仅仅只是一语而过。”
我并没有告诉敖无艳,其实花洛城已经带我去看过羲和诞下我的过程了,毕竟我觉得敖无艳带我来这里一定有不好的目的,想必花洛城也是感应到了,所以他才会挣扎得皮破血淋。
“杀城果然很爱你,不愿让你参与到神界的纷争中,”敖无艳再次迈动脚下的步伐,“走吧,羲和之女,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你的父亲吗?”
“什么?”我错愕。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难以接受?”
“帝俊…还活着吗?”
我一直以为上古的神明早已死去,怎么能想到帝俊还活着!
“所有人都以为帝俊早早就逝去了,只有我们东海的人还在替他守口如瓶,毕竟这汤谷属于我们东海,帝俊即便是想瞒也瞒不住我父王。”
敖无艳说完,就朝我诡异地一笑。
我跟在她的身后,来到这火光冲天的扶桑树下。
“你母亲羲和还活着的时候,传闻枝下有九日,枝上有一日,还有金乌栖息于上。只是这些,都随着你母亲的逝去而不知去向,在后来你父亲的重栽下也没能再召唤回来。”
当我跟随着敖无艳走到这棵巨大的扶桑树下时,正困惑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见它的其中一根根络忽然舞动着抬起,带着阵阵焦土都如下雨般坠落而下。
更加滚热的气息立刻迎面扑来,神奇的是,在这根树根的抬起后,树干的最底部竟赫然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树洞。
即便火光将这四周照映的通亮,我也仍然无法看清洞里面的环境。
“跟着我。”敖无艳被扬起的焦土呛得干咳几声,率先带我走进了树洞中。
当我们刚一踏进这漆黑的洞中时,瞬间四周亮如白昼!原本我适应黑暗的双眼,用了好久才重新适应了这明亮的光线。
我虽然不知道这光线从何而来,但起码我看清了树洞中的环境,一切皆为木所筑,一条条硕大无比的藤条仿佛铸造成了一座蜿蜒曲折的迷宫,根本不知它的尽头所在。
“你父亲迎接我们的方式,可还真是特别啊。”
这样听来的话,似乎敖无艳已经和帝俊沟通过了要将我带到这里来,所以,到底是敖无艳要带我来,还是帝俊要敖无艳带我来?
一路上,我都安静地跟在敖无艳的身后穿梭在道道藤条的杂乱无章中,木头与焦火的味道刺鼻,熏得我眼泪直流。
可是一想想敖无艳说这里是我的家,我就觉得荒唐至极,毕竟在我的理念里,有忘魂先生和晓角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