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小青的声音不觉带上了哭腔。
“害怕?”君莫笑放下书册,柔柔地看着侍女,见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忍不住安慰道:“咱们这居住的地方,狼群不会过来的,不必害怕,我会保护你。”
小青自小懦弱,却是老实本分,伺候人也是一流。当初一起来的众侍女,等看清了这里的环境后,个个离开了,只余下了小青。
谁愿意把美好年华埋没在这杳无人烟的天峰上?只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吧。
君莫笑叹了叹,扶着她的双肩道:“我虽然没有令狐公子强健的体魄,但保护咱们俩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青狐疑地扫了一眼君莫笑,见她娇弱无比,越加不可置信。
君莫笑见她不信,淡笑着拿起身侧的玉笛,置于唇边,悠扬的曲调随之倾泻而出:初始如阳春三月,生机勃勃;转而却似金戈铁马,万军齐发;连窗外树上那些堆积的雪花都被震得如柳絮般不断飘落。
“啊!”听见小青的一声呼喊,君莫笑赶紧停下,担忧地看着她:“没事吧?”
“公主,刚刚我怎么感觉有无形的杀意涌入我的四肢百骸?”小青后怕地抚着胸口。
君莫笑笑着点头:“这乐声可以杀人于无形,所以,你不必害怕咱们今晚会遭遇狼袭。”其实,这乐声早就在几百米外折断了棵棵老树,狼群早已远离了她们。
小青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崇拜般地看着她:“公主何时学得这项自保技能?”
“我娘亲——”话未完,君莫笑的眼眸明显一黯,小青识趣地转移话题:“公主,要不,晚上咱们守夜吧?我听说,天峰的日出最美——”君莫笑的娘亲罗氏,不仅是她心中的痛,也是芙蓉王的痛,这也算是芙蓉王宫里面公开的秘密。
君莫笑摇头:“女孩子熬夜最伤皮肤,还是不要了——”娇美如花,缺了睡眠这一养料可就焉不啦叽的了。
“呵呵,难怪公主的皮肤这么好——”小青羡慕异常。
“小丫头,还不做吃的给我,就知道贫嘴!”君莫笑似嗔似怒。
小青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开,暗自庆幸自个能陪在君莫笑的身边,看到公主可爱的一面。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题语拖着疲惫的身躯,令狐洛桑披星戴月地往天峰赶。不知为何,眼前总是浮现那个一脸冷漠的人儿,或许是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吧,以致形成了一种习惯;不与她怒颜相对反而不习惯呐。
夜里,山路极其难走,何况是踏雪而行;他只好就着淡淡月光,朝居住地而去;好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也不至于摔跟头。
天峰是他打小成长的地方,这里有他童年几乎全部的回忆。他的父亲大人——令狐国师自上任后,就把当时只有三岁的他抛给自己的师弟欧阳剑(即令狐洛桑的师父)抚养。
欧阳剑乃冰人一个,一生未娶;或者由于早年遭受过陷害,导致对世事悲观绝望,索性把自个隐居在天峰,完全不问世事。于是,他就跟着师父****居住在此。后来,他成年了,被父亲大人接下山,安排进国师府,只余下师父一人隐居于此。
前几年的一天,他来看望师父,发现一中年美貌的女子跪在欧阳剑的面前,口口声声请求他的原谅。
欧阳剑当时的表情很复杂,最后平静无波,只淡淡一句:“你走吧——”
那女子听罢,竟然死赖在地上:“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走;要打要骂随你,若不解恨,杀了我也可以,只求你原谅我——”
欧阳剑撇了她一眼,道:“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话未落,他已经转身离开。
后来,那女子在门前跪了两天两夜,欧阳剑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最后,另一中年男子来了,带走了那女子;于是,天峰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欧阳剑的笑容愈加少了,仿佛微笑是一种极其奢侈的事情。
夜里如厕时,他经常看见师父欧阳剑一人枯坐在树下,对月独酌。那顾影自怜般孤寂的身影,深深震撼了他的心灵;没过两年,欧阳剑就缠绵病榻,不久就仙逝了。
自此,他隐约认为,女人就是祸水,越漂亮的女人,愈加祸害人间,遗臭万年。他的师父欧阳剑就是活生生的教材。
收起思绪,令狐洛桑自嘲地笑了笑;眼见迷蒙处那隐约的门第,他的眼中升起一股他不自察的暖意。
门前两百米处,松柏萧条、凌乱不堪,如洗劫般,残枝断叶横七竖八地挡住了通行的道路。他的剑眉不由拧紧,心里没来由地后怕,想也没想就赶紧飞奔了过去。
近了,近了,只要推开这扇门扉,他就可以知道事实;可明明是咫尺的距离,却让他失去了行动的勇气。
四周寂静无声,愈显安静得诡异;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膛正激烈地搏动,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灵。这种感觉,只在他师父欧阳剑仙逝时感受过,那种恐惧而无助,每每回想,总让他心悸异常。
手,颤抖地向前,拿起隐蔽处的细钩,轻轻一挑,门无声而开;他稳了稳心绪,这才缓缓进入她的房间。
冬天的房间,分外清冷,可比外头暖和多了;他一进来,立即觉得周身暖意开始蔓延;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早已是冷汗连连。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幽香,他知道,这是她的气息;平日里近距离接触她时,他总能闻到这股气息,让他忍不住靠近,再靠近些。
至此,他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暗自庆幸是自己多虑了。怪只怪平日里见惯了她的娇弱,而且她还是个病号,分外害怕什么不法之徒趁他不在时为非作歹,那他可就罪不容诛了。
黑暗中,就着月光,他可以看清床上两个依稀的人影;他不禁失笑,原来,她也会害怕,所以才与小青同睡的么?
“谁?”夹着颤音,声如蚊鸣,小青颤抖地起身。
“嘘,是我——”令狐洛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青这才放松下来,可想着当前情景,不由脸热如火:“令狐公子——”
令狐洛桑轻嗯一声:“好好睡吧,我也回去歇息了——”他刚走两步,回头,再次小声道:“别告诉她我进她房间了——”
小青点头,见他离开了,这才悄然起身,拴好门扉后,重新躺好;心中的疑虑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主子间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而况公主这么不待见令狐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
天幕湛蓝如洗,空气清新得一尘不染;朵朵白云自由自在漂浮着,似棉絮般轻盈而动。
君莫笑望了望前方的山路,拭了拭额头的薄汗,再次背起小竹篓,拿着小锄头,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