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怎么又去见秦总了呀?”
“表面上俩人是知己,背地里谁又知道呢?”
下人在远处小声地议论着,我在门后亲眼看见我的爸爸手紧紧地握起,我知道他也听见了。他却没有开口反驳。
十岁的我,就知道我的好妈妈和秦叔叔的关系不那么普通。
“芙蓉糕,我最爱吃了。”
“哇,还有‘昭君鸭’,也是我爱吃。”
秦莱蕾孩子般地叫着,嘴角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
她大概不知道,这一桌的菜都是按她的喜好做的。
“莱莱,那,多吃点。”只见我的妈妈一直给她夹菜,却无暇顾及我一筷未动,空空的碗。
我在想佣人的那句话:“秦小小姐,长得粉粉的真漂亮,好像夫人小时候。”
这句话,让我如鲠在喉。
“亦哥哥,快吃,‘昭君鸭’,要趁热吃。”秦莱蕾夹了一块给我,那甜甜的笑容,真让人没法拒绝。
苏言深给我介绍了他的妹妹,在我们李氏缺少资金的情况下。
见苏可西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她一身黑色带了我视觉上的冲击。
我忽然想起秦莱蕾那个傻丫头,我只不过随便说一句我喜欢白色,她就每次见我就穿白色。
本来我是不想把自己的婚姻也搭进给我的事业的,但苏可西留下了一句让我动摇的话。
“不相爱的婚姻才不会变坏,你我都需要一个稳固的婚姻的关系。”
看着她一袭黑风衣远去的背影,我在考虑,我是不是该戒掉白色了呢?
我的妈妈听到我和苏可西相亲的消息,非常震怒。
在我沉默以对的时候,她说她心目中的媳妇儿是秦莱蕾。
我冷笑着反问,秦莱蕾难道不是我的亲妹妹?
是的,十多年来,我一直认为着。
我的好妈妈,一个从不亲近我,也不冷淡我的好妈妈,居然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仿佛她委屈到了极点。
“你要是娶苏可西,我就绝食死给你看!”
我的妈妈第一次在我面前歇斯底里地嚎叫。
或许这件事,激起了我对母亲长期逆反心理。我居然在苏可西穿着一身黑色的皮革抹胸连衣裙向我求婚的时候,答应了她。
我还记得那时苏可西有些激动地和我说,谢谢你。
婚礼开始的前一周,我约秦莱蕾出去。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鱼尾裙,正像误入凡间的天使。
我说,我要结婚了。
她很吃惊,说“恭……恭喜”的时候,很吃力。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居然这么说了一句,结婚后,我还是可以带你一起玩,捎上你搜子。
她点着头,还是像往常一样甜甜地笑着,眼尾有些波光粼粼。
我知道,这块一直黏着我的牛皮糖,已经被我丢弃。
“哥哥,祝愿你和嫂子白头偕老,相亲相爱幸福永,同德同心幸福长。愿你俩情比海深!”
这是莱莱在我结婚时,给的祝福。
“哥哥,我等你……离婚!”
这是莱莱在我结婚那天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以为那是她的恶作剧,并没有细想。
现在回想起来,莱莱那个时候,心一定很痛。
不过这些痛,已经转移了。在懂得她的痛的时候,我也痛了。
“可西,可西,不要死,要死……一起死。”
有时候,一场噩梦,自己被自己吓醒。
离可西离去已经有六年了,可还是没法忘记。
我始终无法忘记可西紧紧抿着嘴巴的样子又重叠了她笑的样子,那时她明明已经伤痕累累却还是牢牢地握着我的手。
那时,她和我一样卡在车子里,我的肋骨断裂插-进了肺里,嘴角不住地溢着血,她失去温度的手明明在颤抖,却还是不断地为我擦眼泪。
我以为她面色惨白,只是被我的伤势吓的,她应该没事。
后来才晓得,她同样的肋骨断裂,不巧的是她刺穿了心脏。她是有多努力,才可以让嘴巴里翻涌的鲜血不流泻出来。
到最后一刻,她始终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只是在我的掌心写下难以辨析的字,“不能死记得我”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那个一见面就说“不相爱的婚姻才不会变坏”的嚣张女人,一直深深地,深深地爱着我。
不相爱,只是因为她笃定我我不爱她。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不仅欠着她一条命,还欠了她一份完整的爱。
我誓必要用余生偿还她的爱。
到公司的时候,
小白拿着明信片取笑着我的桃花缘不断。
我是常常收到美国各个城市的明信片,没有落款。
我也知道是那个傻丫头。
“记者大人,我和心理学恋爱了六年,你说你的希望大吗?”
看着大屏幕上那个微笑自信的女孩,
我笑了一下,莱莱你究竟还是回来了么?
我远远地望见秦莱蕾在花园里徘徊,我叫了房间里正准备走的吴心:
“Baby,进来帮我打领带吧。”
然后吴心喜出望外地跑进来帮我打领带,却发现我的领带早就打好了,有些失望。
我填写一张支票,写了几个数字,递给她。
吴心笑得很甜,我很喜欢,吴心和可西长得很相像,特别是嘴巴。所以我总想可西要是还活着,也会这样笑。
我总是迷恋补偿“可西”的错觉中去,寻找和“可西”长得相像的人,什么也不对她们做,只想对她们好,看见她们笑。
就好像可西也活得很好。
在可西生日的时候,
那个傻丫头带着生日蛋糕,爬进了我家。
软绵绵的手从身后抱住我,我许久没跳的心没调地乱蹦着。
明明知道是她蓄谋已久的计划,我还是答应了她没头没脑的移情作用研究。
听着她的喘息,其实我很害怕,和一个一直被当做是自己妹妹的女人做=爱,我很负罪。
我很想把秦莱蕾相像成苏可西,可是她们的容貌实在天差地别。
该死的是,少年时我留恋的白色,又再次蠢蠢欲动。
她冲完澡以后,身体暖暖的,热气让我很想靠近。
正在此时她火热火热的小脚趾头,试探性地来碰我冰凉冰凉的脚。
后来,我的脚不暖,她的脚就不走了。
她固执地缠绕了我一晚。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我发病。
她的惊慌失措,和强装镇定。
那场车祸,留了很多很多得血。在我视线所触及的范围内,都是血。
后来我看到米饭,都觉得恶心,我的心理医师才告诉我,我得了密集事物恐惧症。
“阿亦,开门。”
“阿亦,开门啊!”
“阿亦……我们不吃草莓了……”
“阿亦……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开门好不好……你骂骂我……好不好……”
“阿亦……”
我就靠着门背,与她一门之隔。
我得病以后,不吃饭,也没觉得什么不好。不食人间烟花,更加接近可西,总觉得这样更安静。
可是听着秦莱蕾那么绝望的声音,我第一次厌恶这个病。
看着捷辰送来的蛋糕,说是莱莱亲手做的。
我看着捷辰眉飞色舞地说着秦莱莱如何如何用心做这些糕点,不禁警铃大作。
我忌惮地一问:“捷辰,你是不是喜欢上莱莱了?”
我知道我怕的是,捷辰爱上秦莱蕾,给我的复仇带来更大的阻力,还是纯粹地怕捷辰爱上秦莱蕾?
我看到我的弟弟捷辰忘情的一声声喊着:“莱莱”“莱莱”……
和转身向他微笑的秦莱类。
我忽然觉得我好想愤怒了。
我这样对她说,“将一对兄弟玩弄于鼓掌中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她欲言又止地对我说,“不好。”
我咄咄逼人地挖苦她:“让我猜猜看,你这次用什么借口呢?难道我弟弟也是你毕业论文的研究对象?姐弟恋的心理学透视?”
她的倔强也同样刺伤我:“是有这个打算。怎么?李大少爷有什么好的研究方法要提供吗?”
我把她按在墙壁上,狠狠地吻下去。
她颤抖着红肿的唇,说出让人可气得话:“那你就让我回你的床啊,那样我就不用费……力……咳……咳……爬墙了!”
其实,我知道她做那么多过分的事,不过是为了治我的病,让我吃饭。
可是,我并不会感激她。我有恨她的权利,她的爸爸,撞死了我的老婆。那个救我性命,让我一定要活下去的可西。
那段和秦莱蕾的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否认着自己很快乐。
那个傻孩子经常撑死自己,就为了想骗我吃一口饭。
那么辛苦,何必呢?
难道我的健康,比她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发生那件事,我真的相信我的健康,比她的性命更重要,起码在那个傻孩子看来是那样的。
就因为我那句“是”。
就因为我承认我不吃饭,是要陪可西一起死。
她居然划开自己的手,来教我怎么死。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了,但为什么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看着她绝望地想要解脱的样子,我突然醒悟,原来这些年来,比我更痛的人,另有其人。
而,那个人,还这么年轻。
她那么年轻就把自己的心弄死在我手里。
我平静地看着一心求死的她说:“活下来,让我留好印象给你。”
我发誓,当时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我答应她参加她的同学会,她就到处张罗我的行头。
拿着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衣服给我试。
她说,怕我太帅出去惹桃花。
我知道她一直很不安,即使得到了我,也觉得我随时会离去。
我又何尝不是呢?想得到,却回避着这种感觉。
我是个不懂爱情的人。
在陪她去同学会的时候,我看到了和可西长得真的很像的人。
我不由自主的追了出去。
但想起流着泪求自己吃饭的小脸,我又收住了脚步。
可是电梯已经关闭了。
我就在外面的冷风中,清醒清醒自己。
当同学会她被陷害,她的旧同学们让她亲开门楼道上经过的第一个男人。
一想到她会去亲吻别的男人,我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和她极少有这么缠绵的动作,然而,今天好像中了邪。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插手,一旦在乎,便是万丈深渊。
可我就是不想她去吻别人,陌生人不行,借着游戏的名义也不行。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不行。
但,就是不行。
所以我才会失去理智地从十一楼跑到十楼,再从十楼跑到十一楼,做出现在十一楼的第一个人。
那种心跳加速的疯狂,击碎了我所有隐忍的理智。
心跳在提醒着我此刻的动心,一直很动心。
我说:“我吻你,还是你吻我?”
似乎是一场别无选择的爱情,我选择吻得天翻地覆。
可西祭日的那天,正好是我莱莱约定一个月移情研究到期的那一天。
我看见她慌乱地把玻璃杯打碎。
我借口买创可贴逃了出来,我怕留在那里,我的心会疼。
我鬼斧神差地来到了可西的墓地。
我看见苏言深背她上山。
她在可西坟前说,
“可西姐,我来看你了。”
“原谅我,六年来才来看你第一次。”
“你在天堂过得好吗?”
“我知道你走的时候,一并带走了那个人的爱,或许天堂也会因为这份爱温暖。”
“我在人间,却冷过天堂。”
“那个人也是,活得冷过地狱。”
“我想带他走出地狱,可西姐,你同意吗?”
“一个月前,我是这么想的,只是陪他走出,我就离开。”
“可是这样活着的他,实在太可怜了!”
“现在那个人在我的心中,那个明明已经被我冻结的账号,又好似复活了,没有笑容,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将我的理智扯碎了。”
“既然你在天堂,他在人间,我也在人间,我和他那么近。我斗胆可不可以以替你保管他的爱。”
“可西姐,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就当我替你照顾他,下辈子,我还把他还给你。”
这着实是一段令人肝肠寸断的话,我的担心也成了事实。
原来她的移情研究是假。
秦莱蕾一直,一直爱着我。
这种爱,比当初我知道可西爱着我的时候,更加让我透不过气。
“明天,你搬回家去吧。”
我回家的时候,这样跟她说。
在复仇和感情之间,我知道我已经控制不好尺度了。
感情上,我一直是个懦夫,这一点,秦莱蕾骂得很对。
在她走的时候,我失控地想挽留过,但看她上了苏言深的车。
觉得我的动作似乎迟了。
浴室镜子,我打领带的时候,却发现衬衫的纽扣都扣错了。
面对秦莱蕾的时候,我很失控。
一个叫宁苑西的女人,以心理师的身份接近我。
我没抗拒,不是因为她长得和苏可西几乎一模一样,而是可以预料,她是秦楚河派来的。
当我挽着宁苑西,看见秦莱蕾正和苏言深吃饭的时候,我的心像被残忍地凌迟着,一块一块地碎着。
当宁苑西故意把咖啡泼向莱莱的时候,我的手竟然先过我的脑去挡。
秦莱蕾去了厕所擦拭衣服,我也等在女厕外。
“把我推给苏言深的是你。”
她这样说。
我想我已经反驳什么了。
我忍不住心中的思念,吻了她。
她却一巴掌重重地打醒了我。
她说,“还你刚才那个令我作呕的吻。”
我觉得我好想要失去了秦莱蕾,那个有着甜甜笑容,我说白色好看,就总是穿白色的秦莱蕾了。
我不甘心。
我以为,她以前在我做错事的时候,喊我去听的课。这次我主动来听她的课,她也可以原谅我。
我在讲座上向她提问。
现象一:当我弟弟提出想和lily在一起,我的第一个想法是,阻止我的弟弟。
现象二:当别人提出让lily以吻别人当做大冒险输掉的惩罚的时候,尽管是游戏,但我还是玩不起。唯一想做的,除了破坏,还是破坏。
现象三:lily的手指受伤了,看到其他男人给她贴创可贴的时候,我把买好的创可贴撕烂了。
现象四:lily答应别人的求爱的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请问,以上四种现象是否是吃醋的临床表现?
她却强词夺理地说,我是偏执型人格。
我清楚地听见她对苏言深说,她允许苏言深对她吃醋。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学生堆里,听见学生们一边跑,一边急匆匆的对话:
“别迟到了!”
“我已经迟到了三次了,再迟到就没机会及格了!”
莱莱,我是不是也迟到了呢?
因为我的耐心也耗尽了,因为莱莱的关系也愿意放下对秦楚河的仇恨了,毕竟他是莱莱的爸爸,可以把他交给法院,但不会由我审判。
所以,我跟宁苑西挑明了。
宁苑西气急败坏地走了,我出神地想,虽然同父异母,但是恶毒的宁苑西和善良的秦莱蕾怎么就差那么多。
“秦莱蕾,承认吧,你还在爱我。”
我这样对莱莱说。
“省省吧,我不会再傻傻地被你伤害。”
她的心还对我忌惮着,防备着。
“我也骗了她,我说我会爱她一辈子,但是,我却爱上了你。你不要质疑我,不是偏执型人格障碍,我跟宁苑西确认过,她是我的心理医师。”
我说了实话。
听到“宁苑西是我的心理医师”她的冰封的心似乎松动了。
看,我的女人,她的心很软。
我抱紧了她。
那一夜,我们很疯狂,很快乐。
我很珍惜这种快乐。
没想到,一醒来,世界都变了。
秦楚河被请进局子问话,而这一切矛头都指向我。
我最先想到的是,莱莱不要误会我才好。
可是误会已经产生。
宁苑西带着可怕地笑容对我说:“刚才忘了补充,帮我把资料掉包的,是你的好弟弟,嗯,叫李捷辰是吧。所以你如果觉得冤,你可以尽管告他,你可以问保卫科要监控录像。必要时,可以找我出庭作证。我很乐意为你们兄弟决裂出一份力。还有,刚才那份证据资料是最后一份,我在来之前,刚把你的电脑里的记录删除完。真辛苦啊。”
这可怕地误会,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
宁苑西告诉我:“其实撞死你妻子的不是我爸爸。”
“是我。”
“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吧。”
“我姐姐有多爱你,我就有多爱你。”
“凡是我姐姐爱的,我都会加十倍百倍千倍地去爱。”
“你想杀我吗?”
“我知道你不会,你已经对不起我姐姐秦莱蕾了,你不敢再伤害她妹妹了。”
有一句话,宁苑西说得很对,我不会杀她。无论我有多恨死了她杀了可西,但怕再伤害秦莱蕾。
在秦莱蕾的婚礼上,
苏言深深深地凝视着她。
我知道我的故事就此终止了,他们很相爱。
我向莱莱敬酒,说“莱莱,哥哥祝愿你和嫂子白头偕老,相亲相爱幸福永,同德同心幸福长。愿你俩情比海深!”
我总算知道这句祝福,有多让人心酸了。
她笑笑,“亦哥哥,好好对我的妹妹吧。”
我喝了很多酒,出来的时候拨了个电话,照秦莱蕾的意思,算是给她最后的新婚礼物吧。
“宁苑西,我们结婚吧。”